短暂的口腹享受过后，生活依然要继续。卡洛琳在和伊迪丝等人吃过午饭的同一天晚上，照常来到了“丝绒窗帘”的卫生间，对着镜子梳妆打扮，准备开始她的工作。

  玻璃中映出她此刻的姿态，十九岁的面庞依旧年轻美丽，但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涩，逐渐显露出成熟的韵味来。卡洛琳仔细梳着头发，梳子沿发丝的起伏滑动，解开一个又一个的发结。在做这一切的同时，卡洛琳不免沉浸在自己四处发散的思绪中。她总是喜欢在打扮时回忆过往，从小时候不被家人关爱的经历，到后来离家出走，开始在这间小酒吧的舞台上消耗自己的青春，再然后……伊迪丝进入了她的生命。

  啊，伊迪丝。伊迪丝的出现真的代表了很多很多，至少对于卡洛琳而言，她非常确信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，伊迪丝总会是她整个人生中无可覆盖的一抹色彩。

  “你看起来真不错！”身旁那个轻快的声音打断了卡洛琳的思绪。

  “噢，多谢！”她笑道，顺带帮站在自己旁边的女孩正了一下头上的发夹，“你这个夹得有点太松啦，一会儿上台肯定要掉的，重新夹一下。”

  “好~”少女冲卡洛琳甜甜一笑。

  这个人是玛姬离开后，“丝绒窗帘”的老板新请的舞女，埃莉诺，和卡洛琳当年入职时一样是十六岁。她的到来让卡洛琳不可避免地想起玛姬，自己如今也要和彼时的玛姬一样扮演一个指导后辈的角色，还真是有点不真实。

  两人整理了一会儿仪容仪表，就听见外面自留声机传出来的乐声。到上场的时候了。卡洛琳和埃莉诺互相击掌以示鼓励，便一同出了洗手间。

  今夜的酒吧依然被烟雾环绕。狭小的空间里坐满了或穿着体面，或衣衫不整的来客，夹杂了各种粗俗词汇的说笑声和烟草味儿一起蔓延在空气中。卡洛琳忽然变得仿佛一只闻到猎物气味的猫，瞪大眼睛环顾四处，不出所料地于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仿佛幽灵般的人。她今天戴了一顶深红色的贝雷帽，没有参与任何人的笑骂，只是安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，手撑着脸颊，眼前的玻璃杯装着淡黄色的液体。

  卡洛琳惊喜地朝那边挥了挥手。伊迪丝显然注意到了她，却没有什么激动的表现，只是微微点头，顺带瞥了一眼她旁边的埃莉诺。

  “那是谁啊，卡洛琳？”埃莉诺也看到了伊迪丝，好奇地问。

  “哦，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人。今天中午我和她一起吃过饭。”卡洛琳答道，“你在她附近坐着吧，等我跳完你再上台。”

  埃莉诺答应了，走过去微笑着和伊迪丝打招呼，礼貌地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就坐。伊迪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。卡洛琳走上舞台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，她开始伴着乐曲的节奏扭动身子，做出各种显露身材的性感姿势，博得一阵阵的喝彩。

  在舞动的同时，卡洛琳不忘观察埃莉诺那边的情况。期间有两个喝醉了的男人，朝着埃莉诺的方向走过去——很明显他们没安好心，因为她从埃莉诺的表情上看得出不安和抗拒，而那两个男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，反而因为埃莉诺的害怕而得寸进尺，靠得更近。

  他妈的。卡洛琳心里骂着这些好色的猥琐男，但舞蹈在这时候来到最高潮的部分，她只能疯狂地朝伊迪丝眨眼，希望伊迪丝能懂她的意思。

  然后伊迪丝从衣兜里掏出了枪，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。不知道她到底是有意做给两个男人看的，还是凑巧，但总之那两个有意骚扰埃莉诺的混蛋一看到枪气焰就怂了，三步并两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，并再也没有起身过。卡洛琳方在心中松了口气。

  等到卡洛琳终于从舞台上下来，换成埃莉诺上台了，她第一时间来到了伊迪丝桌边。

  “你刚刚看到我眨眼了吧？”卡洛琳压低声音，在伊迪丝耳边问道。

  伊迪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。“看到了，怎么？”

  得到了伊迪丝的答复，卡洛琳才松了口气。“你懂我意思就好。”

  “反正这种人也只会挑好欺负的，只要有人表现得稍微强一点就能把他们吓跑。”伊迪丝漫不经心地喝了两口杯子里的淡啤酒，顺带看了一眼开始跳舞的埃莉诺。“新来的？”

  卡洛琳点头，“对，玛姬一走老板就招了她。她家条件不好，最近她爸爸遇到事故残疾了，没法工作，所以她只能给自己找一条赚钱的路子。哎~来这种地方工作的人没一个是过得好的。”

  伊迪丝的表情有点无语凝噎的味道。“过得好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啊。”

  “有道理。”卡洛琳点头认同，有对伊迪丝道：“我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再来这里，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。喂，该不会是来看我的吧？”

  然后伊迪丝喝了一大口啤酒。“你在说什么呢？”

  “啊呀，原来不是？”卡洛琳眉头一挑，“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喝酒的吗……”

  “……来酒吧不喝酒做什么？”

  哦，好吧，看来是我想多了。卡洛琳闷闷地想，百无聊赖地翘起腿。伊迪丝喝完了一杯啤酒，去吧台那儿又要了一杯。酒吧在今天晚上也照常运营着。

  伊迪丝一直待到卡洛琳下班才离开，和她在外面的大街上撞了个正着。她的浑身上下都是酒气，看起来无比颓废——这副模样让卡洛琳想起那个她们在巷子里做爱的夜晚，两人的初遇。

  “我说你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？”卡洛琳忍不住吐槽，捏着鼻子表示嫌弃。

  而伊迪丝却直接扑过来用双臂环住了卡洛琳的脖子。“喂，喂？！伊迪丝？”卡洛琳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，酒气直冲她的天灵盖。

  “今晚去你家好不好……”伊迪丝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，声音里是难以忽视的低落。

  卡洛琳哇了一下，心中顿觉惊喜交加，但顷刻便回想起了奥康纳粗暴地对待那对女性恋人的场面，兴奋感转化为了担忧。“啊，我是很乐意你过来的，但今晚还是算了。奥康纳那头肥猪前些日子才把我楼下的一对同性恋人赶走了，我怕带你回去会让她怀疑。”更何况她们都做了好几次，就算不是恋人也已经是超越世俗的关系，卡洛琳不想给自己惹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