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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剑第102节(2 / 2)


  这数种呼唤,交错响起,没有一刻断绝,阮慈好似在重重水底循着声音奋力上游,越是靠近水面,便越是艰难,那诸般苦楚都幻成风刀霜剑,割得她遍体鳞伤,却不能减缓她上浮之势,终于破出水面,只觉得周围世界逐渐清明起来,天录在榻前惊喜地站起身来,叫道,“慈小姐,你醒了!”

  阮慈灵觉才展,便觉得神念空虚疼痛,仿佛枯竭了许久,正在缓缓恢复,但四周灵炁却是精纯无比,且无需东华剑转化,争先恐后涌入体内,再一看四周,周围灵炁之中,竟不含洞阳道韵,她不禁微微一怔,艰难问道,“我们这是……”

  天录忙道,“我们已逃出燕山了,和玄魄门大太子、还有那四名令主一道,闯入这阿育王境之中,此地可以说已经不在琅嬛周天之中,乃是一处天魔密境。”

  他言语便给,将阮慈昏迷后的情景一一描绘出来,又道,“传送之中,元婴修士给法阵带来压力太大,我们并未传入同一处,而是在阿育王境上空便往各处落下,苏郎君眼明手快,将我们几个连飞车一起裹了出来,还有那个庄姬——羽娘子说他叫胡惠通,因真名被我们所知,中了言灵之咒,现在也随着苏郎君做事。”

  说到此处,也是笑道,“没想到阿育王境的钥匙,真的藏在大太子身上,五千年前,魔主便是欲往阿育王境一行,这才擒下大太子,此事之后便没有后续,都以为只是以讹传讹,却不料大太子将钥匙藏得这般好。”

  原来这阿育王境,便是一处漂流密境,和此前曾有传说的青君密境一般,都是某位道祖,或是非常接近道祖的洞天大能内景天地所化,或者是某些自然诞生的大天残骸,若是灵炁本源残留得足够多,又并无因果气运将其束缚在原地,便会在宇宙中缓缓漂流,时常隐于虚数大海,有时也在实数之中现身。其中往往埋藏了许多传承、奥秘,又或有大能灵宝遗留,因此一旦现身,众修士都是趋之若鹜。

  其在宇宙中漂流时,遵循的规律十分诡谲,想要守株待兔,在必经之路上等候并无可能,想要前往,只能通过和密境有缘的灵物,也就是俗说的密境钥匙。且也要二者相距不远才行,不过好在这种密境在宇宙中行进得十分缓慢,比如这阿育王境,十万年前起,琅嬛周天就陆续有魔修进入,传说某一任燕山魔主便是在其中得到大造化,这才将燕山带领得兴旺发达,压制住玄魄门。而直到今日,阿育王境依然停留在琅嬛周天附近,可以通过钥匙进入——只是十万年来,钥匙越来越少,只除了五千年前大太子身上藏着的那一把,便再没听到有什么消息了。

  至于说这密境之中没有洞阳道韵,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,这种密境都是藏身宇宙虚数大海之中,游历过诸位道祖执掌道域,气运、因果、道韵都沾染不得,天录道,“若是想要离开洞阳道域,只需在密境中藏身等待,随其回到虚数大海中载浮载沉,待其下一次浮现,等到附近大天有人前来,随着离去便可。所以许多密境也被炼成魔门修士掠夺大天的法宝,来到大天附近,并非是好事。”

  阮慈一边听着,一边汲取四周灵炁道韵,这阿育王境乃是一位叫做阿育王的魔王留下的内景天地残骸,内里魔气蒸腾,满是瘴气欲念,对阮慈来说却是大补之物,运转功法不住炼化,干涸得只剩一个底儿的玉池中,很快便滋生出灵液清泉,那枯竭至极的神念也在缓缓滋生,她缓缓问道,“盼盼呢?”

  天录道,“还在灵兽袋中沉睡呢。”

  阮慈勉强激发一丝灵力,解开灵兽袋的禁制,过得片晌,王盼盼冲出灵兽袋,大叫道,“怎么回事!我们怎么从琅嬛周天中逃出来了!”

  忽又焦急道,“不对!我携着子棺,倘若这时候谢燕还要回来怎么办!已经过了多少年了?现在周天内是怎样局势?”

  天录忙又是一番解释,这次可真是从头说起了,王盼盼被擒之后便一直沉睡,听到这许多变故,也是神色变换不定,等天录说完了,并不需要他解释阿育王境,转身先问阮慈,“你的伤势怎么样了?为什么会炼化失败?”

  此时已不在琅嬛周天之中,谈话没有那样多顾忌,阮慈也正是彷徨无计之时,闻言苦笑道,“我所持并非生之大道,这个你们也都是知晓的,因此要炼剑便是极难。”

  说话间,众人已收到天录消息,纷纷赶回,阮慈也不顾苏景行、胡惠通身份,坦然将自己和魔主、黄掌柜、青君三人先后斗法的详细情景说出,只是掠过了回到过去,取走情念此事不提,因道,“你们知道这些,其实或许会妨碍洞天境内的修行,形成知见障,不过那已是极遥远的事了,到时再设法弥补罢。以魔主对我的开示,道韵相当时,攻伐便以心念为主,若是要简单形容,可以这样说,你心中的执着越多,意志越是坚定,情念越是丰富,便越是有可能取胜。”

  此时汇聚在此的,都是琅嬛周天的佼佼者,虽说道韵攻伐陌生之至,但三言两语,也各有颖悟,苏景行道,“这和天魔斗法差不多,魔门彼此斗法时,互相渗透情念,也是考验道心,若是道心不够坚定,便是法力再高,也可能轻易落败。”

  阮慈道,“你说的道心,倘若是向道之心,那么并非如此,向道之心我是比不过青君的,青君已然身陨,却依然为复生布局,这便是她的向道之心。青君对我说,那求活之念,灵性自由之念,她也有,因此我胜不过她,在我来看,或者要胜过她,我心中要有第三种极为强烈,九死不悔的情绪。方能在道韵攻伐中将她杀死,把生之道韵全部炼化,拔出东华剑。”

  苏景行微笑道,“那这道心,便可解释为修道人之心。修道人之心,总是经历得越多,便越是丰富坚韧,长年累月在门中苦修,道心娇嫩脆弱,这样的修士在我们魔门弟子看来,便是一顿美餐,那些坎坷磨砺,一路前行的修士,道心便像是长满了铠甲,便是我们魔法超人,一时也不易侵入呢。在我们魔门弟子心中,情感也是极其宏大的一股力量。”

  说到人心,魔门弟子自然是大行家,阮慈闻言不由点头称是,与苏景行对视一眼,默契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一层。那胡惠通也皱眉道,“这就尤为不易了,我侍奉慈小姐这些时日,冷眼看来,较之一般修士,慈小姐情感已算丰富,若是连这些情感,都不算是强烈,那仓促间还有什么念头,是可以强烈到刻骨铭心这地步的?”

  阮慈也是大为头疼,因她性子本就随意恬淡,连胜负欲都不强,没有什么求胜之念,倘若有得择选,情愿一辈子逍遥玩耍,得闲了便修炼,想偷懒便四处游玩。要让她心中说出第三个刻骨铭心,令其神念翻涌,咬牙切齿的欲求,确实也是难寻,便是王真人,算是她入道以来最欢喜的一个人了,那情念也是酸酸甜甜、若有若无,要为了这寻死觅活,似乎还差了这一些。

  思及此,她心中微微黯然,握着九霄同心佩,暗道,“我在青君面前叫着救我的时候,心里多数是想到了恩师,可上清门陈兵洲际,偌大气运因果牵连的一局棋,我便是棋眼,他如何不知我的境况呢?终究是违背了我们的约定,我用这同心佩呼唤他,他却没有回应我。”

  或者是因身负重伤,想到这里,差点落下泪来,忙遮掩着道,“此事也急不得,先姑且养伤,等待机缘罢,这期间行事也要小心些,若是被那些令主遇上,他们早有提防,只怕不会得手得那样轻易了。”

  她还未曾见过此地风光,但感应中魔气充沛,灵炁也是十足精纯,阮慈只是因为法力、神念同时枯竭,因此动摇道基,受了重伤,此地资粮如此丰沛,养伤应该不难,待她回到全盛时期,要再战元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。要说胜负,还是两说,但不至于没有一战之力。

  因她是此地修为最高的一个,话便说得满些,也是鼓舞众人的意思,不料众人听了,面上都露出古怪之色,只有王盼盼和她一样一无所知,又没什么耐心,大声喵叫道,“怎么了,怎么了,快说,快说。”

  苏景行摸了摸鼻子,道,“说到这个,大自在师伯约我今日相见,便正是要商议联手一事,以我所见,倒是暂不必担心他们会对我们出手,目前还是同心协力,将那条大金虫寻出来为好。”

  且不说阮慈在燕山将那四位令主几乎吸死,便是毫无瓜葛,这四位令主哪个是吃素的?便是苏景行,手底下也不知有多少正道修士的亡魂,只是和阮慈志同道合,又有因缘,因此选择靠拢。若是平白无故,要和那四位令主合作,无异于是与虎谋皮,阮慈闻言也不禁一怔,并不出言反驳,先去看秦凤羽,见秦凤羽也是点头示意,方才问道,“寻他,是为了让他把我们带回去?这么快吗?”

  以她之意,来了此地倒是可以历练一番,至少寻觅一番机缘再走,因此并不用着急寻找大太子。苏景行道,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是……”

  他苦笑道,“并不是所有来了漂流密境的人,都会回到原本大天的,大太子很可能跟着从其余大天来此的修士离开此地,去到别的大天中大快朵颐,我们若想回到琅嬛周天,就必须在他逃走之前,从他身上找回密境钥匙。”

  “再者。”他往后一让,推开窗户,道,“你还没看过这阿育王境是什么样子罢?慈师妹,不如且先打望一番再说?”

  阮慈听他一说,便定睛望去,果然立时大吃一惊,叫道,“哇!此地竟如此广大?这,这哪里还是密境?难道不是一方小小宇宙么?”

  却见窗外,星辰满天,每一颗星宿上空都似乎隐有元婴强者气息,她注视越久,脸色越是难看,吞咽了一下,问道,“难道……这些星宿之上,都是别的大天到此的魔道强者?”

  第209章 里通外敌

  “正是如此,阿育王境可以同时容纳数千大天的修士进出,尤以魔道修士喜好来此处历练。”

  一辆飞车行掠在广袤荒芜的土地之上,先后伴随着无数魔头,魔气森森,仿佛是魔道巨擎出行,车中数人盘坐,苏景行对阮慈仔细说道,“天魔法则在此处也占上风,正道修士若无过人修为,在此地稍一露面便会惹来魔门群修围剿,不过群魔之间也喜争斗吞噬,此地要比中央洲陆更混乱得多。来自各个大天的正魔修士汇聚于此,探询密境之余,也互相往来贸易,但这贸易也随时会变成抢夺血战。若非此地最高只能容纳元婴修士,只怕早就在洞天争斗中彻底破碎了。”

  “这阿育王境分为一颗颗小星,据说每一颗小星都是阿育王曾吞噬过的大天所化,此魔乃是诸天万界中最接近天魔道祖的存在,但终究还是未能敌过天魔反噬,倒行逆施,惹来诸多世宗围剿,陨落在宇宙某处,但天魔特性仍在,其内景天地保存得极为完好。传闻其完整道统仍旧保存在密境某处,可以直指合道,因此诸天魔修多数趋之若鹜。”

  秦凤羽乃是玄修,不便出手,胡惠通的修为明显不如苏景行,他和四位天魔令主既有联系,所知也就最为详细,因道,“我们掉落在此时,这小星上也有其余大天的魔修占据,还好我们四名元婴到此,且精通合击之术,勉力将此地所有魔修全都吞噬,四位令主伤势已复,可也因对敌分心,被瞿昙太子逃走,几位令主便分头去其余几颗小星探个究竟,此时也陆续返回,我们想要回到琅嬛周天,便非得精诚合作不可。尤其是慈师妹,更不可有丝毫差池。此次正是大自在令主唤我前去商议,正好慈师妹已然苏醒。”

  他打量阮慈一番,笑道,“你伤势未复也不要紧,天魔道也是长生道,滴血可以重生,我料得四位令主修为已然回到全盛时期,你从他们那四人处掠夺些灵炁来也就是了。”

  阮慈听他说得轻巧,心下却大不以为然,抿唇道,“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罢?”

  王盼盼哼道,“这有什么?你现在五痨七伤的,把你单独抛下怕也是活不成的,瞿昙楚倘若把你是东华剑使的消息大肆传播出去,前来拿杀你的人会有多少?他们给你一点,便足够你复原的了,对他们来说,无非便是转去某个大星吸些低阶魔头,真正是举手之劳。”

  至于那四位令主原来还要阻她,又差点被阮慈吸干的恩怨,众人却都是十分不放在心上,苏景行道,“我们魔修最是反复无常,前一刻还生死相争,后一刻也能精诚合作,更何况正是因为慈师妹能越阶伤敌,此刻才有和他们合作的本钱,否则怕不也只能被收进人袋里,带回琅嬛周天去,做那宗门博弈的筹码。”

  其实不论是魔门还是玄门,越是高阶修士,身段也就越是柔软多变,再没有意气用事一说,那飞车行驶到一座美轮美奂的洞府之前,这洞府显然是随身法器,和周围那荒芜环境格格不入,众人入内请见时,四位令主都在,苏景行一一介绍,分别是大自在令主、解身令主、法华令主与法胜令主,四位令主果然都和气异常,那解身令主还对阮慈笑道,“我有个弟子,在寒雨泽中曾和剑使联手,不知剑使可还记得她?”

  阮慈道,“是仲师姐么?她修成《天魔解体大法》,天赋过人,我是很钦佩她的。”

  解身令主笑道,“她虽然有些小聪明,但和剑使比起来,也不算什么,剑使来燕山不过二十年,如今已是金丹三层修为,嘿嘿,只怕不消千年,无量就要远远被你甩到身后去啦。”

  又关切地道,“你炼化东华剑失败,想必受了重伤,此时恢复得如何了?若是有甚么瓶颈,尽可以和我们四人说起,此地远非寻常,还有其余大天来客,倘若被其察觉东华剑竟在此处,必定百宝尽出,要将你杀死,把东华剑携回自己大天,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要助你恢复功力。”

  他修为隐为四人中最高,余下三人都是幻成生人模样,不再是那法天相地的巨人,面目也和之前不同,望着阮慈面色十分友善柔和,气势场中也未见甚么端倪,阮慈寻思一番,摇头道,“我可自行在此猎杀魔头,缓缓疗伤。欲速则不达,自入道以来,我修为一向是突飞猛进,反觉欠了根基,意欲在此历练一番,也好寻到一些问题的答案。”

  她伸手一指,身上气息顿时幻为翻滚魔气,便如同魔修一般无二,正是天命云子之能,众人对视几眼,秦凤羽、王盼盼和天录等人一声不吭,大自在令主道,“按说也没什么等不起的,只是我们几人之中,只有你和瞿昙楚因缘最深,你在苦海将他放出,才有今日之缘,且也只有你修得感应法,若是你尽快恢复功行,或许我们寻找瞿昙楚也更有的放矢一些,否则也只能行一步看一步,纯粹比拼气运了。”

  他这话也有道理,但阮慈颇感费解,因道,“难得出来一次,为何急着回去呢?几位令主在此可以尽情提升修为,琅嬛周天内,只怕没有这样的宝地罢。便是瞿昙楚,在这里难道就不会停留片刻吗,这里是多方汇聚之所,自然有无数珍稀宝材出售,为何几位令主仿佛丝毫无意停留,寻到瞿昙楚便要返回?”

  若是按她所说,虽然琅嬛周天之中还有许多因果,但却未能有什么和性灵自由相较,更何况阮慈在阿育王境中,便一个只能通过长管伸出水面吸气的人骤然返回岸上,只觉得那灵炁从周身拼命挤将进来,呼吸间都能感受到修为增长,这般惬意的感受,却是琅嬛周天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予的。又恰好阮慈因九霄同心佩伤心,便觉得在此多逗留数千年似乎也没什么不妥,待到修为增长之后,再设法回到琅嬛周天了却因果,也很不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