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一大家子人都被安排在这里暂住，刘楚瑜披了件袍子，俯首案前，正在统计物资。

这几天他白天在刘府做事，晚上赶回来睡觉，很是辛苦。

“夜深了，少爷，早些休息吧。”竹墨道。

刘楚瑜抬眸看了看他，道：“一会儿就好了。今晚将这些都处理完。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去益州了。”

竹墨担心道：“少爷，这样没日没夜的都没休息好，身体会熬不住的。”

刘楚瑜的目光在一旁的夜灯上稍作停留，停顿了一下，道：“这些日子，发生的事情太多，是个多事之秋。我不是不想休息，而是不敢休息。”

“少爷在担心什么？”

“我怕我一停下来，就真的――成了一个无用的人。”

“怎么会呢？少爷不要这样妄自菲薄。”

刘楚瑜轻轻笑起来：“竹墨，你相信命吗？”

竹墨摇了摇头：“不信。”

“我从前也不信的。我总觉得，一个人的未来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。很多事，只要自己努力了，就能在掌控之中。

可是――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。

算命的说过我活不过二十岁――再过两个月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，我不愿意相信，可是却又不得不提早安排起来，把手里的事情一桩一桩的处理好，万一……”说到这里，他略微顿了顿，才又缓缓道：“万一，我将来有个什么不好，最起码你们不会措手不及……”

“少爷！”竹墨听了，眼眶都红了，情绪有些激动：“请不要这样说！那种算命不过就是骗钱的，和上次你生病的时候那个道士一样，哪里做得了数？要是相信他，才是浪费了时间，浪费了感情！”

刘楚瑜微微蹙眉，一双清隽的眉眼在灯光中依然好看得如同画卷，语气却是有那么一点伤感：“在无影门的牢中，若不是有你们相救，我那时候就回不来了；现在能够多活一日，也是好的。我自然也不愿意那样的事发生，可是，人生在世，变幻无常，未雨绸缪有什么不好呢？”

竹墨声音微颤道：“少爷还要守护江陵城的百姓，还有――江小池，少爷若是不在，她怎么办呢？”

刘楚瑜的神色动了动，垂下眼睫，看了看自己的腿，伸手上去揉了揉，低声道：“她有你们几个护着，我自然不用太担心的。”

“少爷！”竹墨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：“那可不成！她心里只有你一个人！少爷就算不为了自己，也要想想她，想想天下苍生！”

刘楚瑜抬起头来，卷起手指握成拳：“我何尝不想守着她，守着江陵的一草一木呢？可是……我如今的身体，你也是清楚的。”

竹墨朝后退了两步，想起不久前周大夫的话：你家少爷的身体，不容乐观。即便他意志顽强，强撑着不死，那发作起来深入骨髓的痛，也是让他生不如死。

“少爷！”竹墨几乎要落泪，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别过脸去，闷声道：“事情会有转机的。既然从前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，将来也会的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！”

“好了。”刘楚瑜又恢复了笑容：“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？就算还有几个月，我也还是来得及做些事情的。更何况――现在的一切，还算在掌握之中，想想这点我也心安了不少。你也别和姑娘似的多愁善感，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！”

竹墨抿着唇，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心中翻涌的异样情绪，深深吸了口气，道：“是！少爷吩咐的事，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！”

“这不就好了？你快些安排明日的出行吧。”刘楚瑜将目光调回桌面，继续做刚才做的事情。

竹墨缓缓的退出房间，在黑暗中，他的身影孤单清瘦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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