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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程4 自由的比翼(2 / 2)


「不去」



『知道大冢女子大学的吧?是和那里的姐姐们开的。听说是网球部的。超棒的吧?』



「不去」



『那就中午在南大沢站前集合——』



损友有着谜一般的人脉。我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关系和门路,但因为他提供了十分难得的豪华联谊,所以班上的男生们都很感谢他。都有人说「我们的大哥,人称八王子的Don」什么的。是点心面包吃太多了出现幻觉了吗?



「都说了不去」



『诶——为什么——去嘛——廉廉不是喜欢年上吗?』



「是啊。但联谊不去」



『啊,我懂了。最近喜欢上年下了?比起学姐还是学妹更好之类的?』



我不禁心跳加速。



「……你在说什么啊」



『看来——也不是完全没猜对吧?』



“哼哼”,损友像是看穿了我似的这么说道。我很想把电话挂掉,但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止住了手。



「我说,损友」



『怎么了挚友』



「考虑到你那谜一般的人脉,我有件事想问你」



『可以啊,什么事?』



「鲇川彩璃她家是什么样的家庭?」



我本想问得若无其事一点,但我的语气还是变得相当严肃。这是出于深入他人家庭情况的负罪感和紧张感。我明白问这种事情是多管闲事,是一种恶趣味。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管只想知道学妹的事情。



过了一会儿,损友说道。



『我也不是很清楚啊?只知道一些在学校里面传开了的传闻』



「我连那些都不知道。……拜托了」



又过了一会儿。



『廉廉你知道多摩若鲇会医院吗?』



「知道。在野猿街道那条路上的超大医院对吧」



我的父亲就是在那里去世的。



『彩璃酱的爸爸好像就是那的理事长』



「……真的么」



我知道她家很有钱,但没想到有钱到了这种程度。那是家病床数过百的综合医院。里面还有两家便利店,甚至还有邮局。是那里的理事长什么的,就已经不是有没有钱的级别了吧。



『有个叫若鲇会的大型医疗集团,彩璃酱的曾祖父是创始人。所以就是说,她家是医生世家。彩璃酱就是那里的公主,用过去时代来比喻的话就是贵族大小姐了』



她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,就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出身吗。



『当然彩璃酱也会成为医生的吧。不过该说是要成为呢,还是要她成为呢』



「听说她有在上专门应对医学部入学考试的补习班?」



『对对。是个叫铁碧会的在吉祥寺的补习班』



「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啊。回家的时候会很晚吧」



『她父母应该会用车接送的吧?』



「是的话就好了」



我想起学妹说的话。「我爸什么也不会说的」「不管我在干什么」。从当时她的语气来看,她和她爸的关系应该不会很好。我很希望她和妈妈的关系可以很好……。



「她妈是什么样的人呢?」



『不知道呢。但听说她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婚之后又再婚了』



「也就是说现在她妈是她爸的再婚对象?」



『没错。对彩璃酱而言就是继母了吧?』



这我也是第一次人听说。



还记得在无法忘却的初次见面的那天。学妹她这么对我说道。「我要给妈妈打电话」。那句话的妈妈……是哪个妈妈呢?



『我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。抱歉啊——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』



「不,已经够了。谢谢」



我发自内心表示感谢。今天的我对损友的人脉之广泛和耳朵之灵敏感激不尽。



『毕竟是挚友的请求嘛。——所以联谊怎么说?』



「不去」



我挂断了电话。



我躺着思考了一会儿。鲇川彩璃的家庭环境。掌管大型医疗集团的家族。在大医院担任理事长的父亲。一般来说这本应是人人艳羡的环境。但看学妹那样子,显然她心里有在背负着什么事情。



话是这么说,但我能做什么?



牵起她的手,带她远走高飞吗?



就凭不过是高中生的我?



就凭连那家伙真正的想法都完全不知道的我……。



——说起来。



想起还有个文件夹没有查看的我再次坐在桌前。我点击那个名为「其他」的文件夹。里面只有一个文本文件。标题写着「给沢北廉太郎先生」。看到这个充满学妹风范的生硬标题的同时,预感到会有什么的我心跳剧烈加速。



看样子那是学妹写给我的信。



我是鲇川。



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写文章呢。



我知道你觉得我拐弯抹角很烦人,但我没有自信可以用语言好好表达出来。还请谅解。



学长你之前说,想还我给你的人情是吧。



虽然我觉得没必要在意,但还是承蒙好意,拜托学长做一件事吧。



我知道这个请求会很强人所难。



所以视而不见也没关系。



甚至我推荐你这么做。



学长知道函馆这个地方吗。



函馆是一个古老的港口城市。



在车站不远就有大海,有港口,有市场。



建于明治时代的红砖仓库至今还在那里。



从以前开始温和的人们就一直居住在那里。



是个很不可思议,很美好的地方。



我的母亲就住在那里。



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,与父亲离婚之后而与我分离了的生母。



出于某些原因,我一直没能和她见面。



也没有联系过。



大约今后也不会见面了吧。



我想拜托学长去见见我妈。



现在怎么样了呢。



妈妈她是否健康呢。



过得是否幸福呢。



我不知道妈妈家在哪,但我知道她工作的医院的地址和名字。



妈妈大约在那里做护士。



我希望学长可以去一趟那里。



因为妈妈和我的发色相同,所以我想应该一下子就能认出来。



要是。



见面之后可以说上话的话,请帮我带这么几句话。



「鲇川彩璃现在过得很好」「什么都不用担心的」



但是呢。



要是妈妈她已经再婚,建立了幸福的家庭的话——。



就请什么也不要说直接走吧。



请不要提及任何关于我的事情。



一定要这样哦。



我知道我没道理拜托学长帮这个忙。



我也知道这是个过于自私的请求。



但除了学长我没有人可以拜托了。



我只能拜托拥有自由的羽翼的学长了。



请让我把它托付给比任何人都要自由的你。



拜托你,代替没有羽翼的我去北海道。



再说一遍,即使没能实现这个请求,我也不会责怪学长的。



因为我知道这是个强人所难的请求。



我是最清楚这一点的。



所以到时候还请不要在意哦。



务必要安全驾驶。



一路顺风。



给最讨厌的学长



来自不可爱的学妹



文字的最后记有医院在函馆的地址、联系方式、名字,以及她母亲的名字。



——来真的吗。



我盯着屏幕上生硬的文字。



在我的人生之中,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向我提出过如此重要的请求。面对深入他人生活的如此重责,让我不知如何是好。



我愣了一会儿——然后思考起了写下这些的学妹的心情。



我想写下这样的信是很需要勇气的。她需要相当大的觉悟,才能拜托他人去看望她的生母,才能把这么重要的愿望托付给他人。



而且托付对象还是我。



是她最讨厌的学长我。



这样的愿望不是谁都能做到的。和拜托买点土特产等级的请求不一样。我从未想过学妹她会把这样的事情拜托给我。我是该认为她很信任我呢,还是正如文章所述的「没有人可以拜托了」呢。



我不明白。



我越来越不明白学妹的想法了。



不过——。



只有一件事我明白了。



「……呐,学妹」



对着显示器我这么说道。



我明白我提到北海道的时候,你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了。



原来那是对分离不能见面的母亲的憧憬啊。



从你那渴望的表情之中,我可以看出你有多么孤独,你有多么想要见到自己的母亲。



一定有着什么连坚强的你都无法承受的事情吧。



想见却无法相见。



你一定一直都很痛苦吧。



我明白了。我懂了。



但是。



但是呢,学妹啊。



鲇川彩璃。



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?



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人。



而不和自己的母亲见面。



真的好吗?



*



驱车在夜晚的中央车道上的我,在高井户出口处驶入匝道。



虽然导航预计时间是一小时两分钟,但我四十五分钟就开到了。我没记得自己开得有多快。虽然人们说手机是万能的,但也有像这样模糊不清,靠不住的地方。对于它能否在陌生的北方大地正确地为我指引方向,我感到有些不安。



我还是第一次开车来吉祥寺。虽然有坐电车来这里玩过,但开车的时候看到的风景是不一样的。开车和走路的时候的视线高度不一样,人行道和车道也不一样。车子能让我见识到我不熟悉的景色。车窗也是。有时副驾驶那个位置也是。



虽然我凭着气势到了这里。



虽然我坐立难安,忍不住就过来了——。



但我究竟想要来这里做什么?



据损友所言,鲇川彩璃似乎有在上这附近的补习班。地点没有错,但下课时间不一定是在这个时候。也许她早就回去了,也有可能今天根本就不是上补习班的日子。明明根本就没法保证能见到她。



我在做什么呢。



漫无目的地听天由命也好吧。



但我也无法直接回家。在看到那样的信之后,我就再也待不住了。我有话一定要对学妹说。在暑假开始之前,我无论如何都有想要问问她的事情。



晚上九点刚过。我经过回家的上班族纷纷走进去的检票口旁,驶入了一条单行道的小路。那里面堵得水泄不通。路边停满了车,让我无法前进。



原因在于那里。



道路两旁都是预备校和补习班,路边停满了来接孩子的父母的车。这情况每个城市都差不多,只要到了这个时间,补习班所在的区域肯定都会堵车的。非要举出一个不同的话,那就是这里的高级车相当显眼。奔驰、宝马、奥迪以及雷克萨斯。看样子这里是富裕人士就读的补习班。坐上车的学生们穿的也全都是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的校服。



在灿烂夺目的红灯行列一旁,我开着买来已经有将近十五年的老式车辆缓缓通过。我听到一个小跑着冲进车里的女孩子兴奋的声音。「谢谢妈妈!」「我肚子饿了!」。不知为何,那欢快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。



就在我在红灯那里停下车的时候。



在十米开外的人行道,我看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银色背影。



「……那家伙……」



穿着校服的学妹正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那里。



在学校她是个威严满满,毅然决然的风纪委员。但作为可恨敌人的她,优等生的样子现在已经不见了。她避开等待父母来接的孩子们走在那里。她低着头,像是为了不看到周围的景色一般,她只看着自己的脚尖,步履蹒跚地走在那里。



果然是这样吗。



那家伙没有回来接她的父母。她要就这样走到车站,然后乘电车回去。



下了电车之后还有路要走。



她一个女孩子,要一个人在这么晚的时间,走在那昏暗的长池公园附近。



…………。



………………。



好的。



去找一下她的茬吧。



「喂,学妹!」



绿灯亮起的同时,我一边打开车窗,一边故意这么大声喊着将车靠在路边。



周围的人比学妹更早地注意到了。



看着在高级车的队列中格外显眼的破车,大家都睁圆了眼睛。



我这是在找学妹茬。



在满是上流人士的人群之中,我将体现出日本社会贫富差距的这辆车横靠在了她的面前。她应该会很羞耻。而且开车的人还是我。是既不是帅哥大学生,也不是精英白领的我。是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的我。是学妹最讨厌的我。她可能会假装不认识我。如果她转过身去,我就会大声喊出学校的名字和她的名字。就像这样:「南城高中的鲇川彩璃同学,南瓜马车来接您了!」她应该会气得满脸通红吧。或者也有可能会一脸冷淡地放言问「你哪位?」吧。



可是——。



「……啊,学长……」



…………。



搞什么啊。



为什么你会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啊。



为什么你会露出如此像是在哭的笑容啊。



明明你总是说些讨人厌的话,现在不带这样的吧。明明信上说我是最讨厌的学长,现在不带这样的吧。我会很困扰的。看到你那样的表情的话,我真的,会很困扰的。因为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。



「坐上来吧」



学妹用力吸了一口鼻子,用嘶哑的声音说道。



「深夜徘徊是违反校规的行为」



「开车兜风不算徘徊」



「强词夺理」



「你好烦」



学妹坐到了副驾驶席。我假装没有看到她通红的眼睛,发动了车子。我和她彼此一言不发地,开车穿过补习班林立的小路,来到了大路上。



「信我已经看了」



她的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。



我可以感受到她正从副驾驶那边战战兢兢地窥探着我。



「虽然我欠了你很多人情,但那种请求我不能接受。为什么我非得要去见你老妈不可啊。别强人所难了」



学妹的肩膀垂了下来。



我知道我说的话很残忍。



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必须要说的话。



「你自己去见你妈」



学妹无力地摇了摇头。



「可以的话我就那么做了。但是我没有见妈妈的资格」



「见亲妈还需要资格?」



「——因为是我的错」



在行驶中的车内,学妹开始讲起了她的过去。



「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,我爸和我妈离婚了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回到函馆老家的母亲,很担心留在东京的我,就经常和我联系。每隔半年就会大老远地赶来看我。我当时还是个孩子,感到孤独的我高兴得不行。但我爸和他的再婚对象对此并不高兴。他们说,『今后要咱们三个人结成新的家庭』『所以,忘掉你以前的妈妈吧』。我觉得我爸很可怜。尽管他在医院里看上去很了不起,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受到家族谴责的弱者。他是一个不幸的人,因为他的孩子不是一个可以当继承人的男性。所以我爸常常这么说,“我要和新的妻子建立圆满的家庭,这次一定要生个男孩子”。所以呢……」



说到这里的学妹声音哽咽了起来。



「所以我对妈妈这么说了。『请不要再来见面了』『我会和爸爸在东京努力过下去的。妈妈也请在函馆过得幸福』。听我这么说的妈妈笑了。她用像是在哭的表情笑了。她说,『这样啊』。她说,『彩璃真的很努力呢』『妈妈也必须要努力了呢』——这是我和妈妈最后一次交谈时的对话。是我把妈妈推开的。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见她的资格了」



一阵抽泣声之后,学妹从背包里取出纸巾。我假装没有注意到,集中注意力在驾驶之上。



「我明白情况了。但果然我还是不能接受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你的重点是你很害怕吧?」



学妹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


「你其实很想见面,但你在害怕对吧?你只是没有鼓起勇气对吧?」



「……请不要这么随意地挑衅我」



「你明明总是一副装腔作势,高高在上,自以为是的样子。却在关键的时候因为害怕而逃跑。真是没出息——」



「多管闲事!」



坐在副驾驶的学妹冲着我喊道。



「学长你知道什么。你什么都不知道。靠不住,敷衍了事,任意妄为,不开窍」



「我知道的」



「你不知道!」



她银色的头发在剧烈地摇动着。因为我在开车所以不能转过去看她。但在我的记忆之中,学妹她还是第一次将感情表露到了这种地步。



「真的最讨厌你了」



学妹又抽了抽鼻子。



「一看到学长,我就心烦意乱。会在心里吵着问自己这样就好了吗。我开始认为被家里的事情所束缚的自己是个很渺小很无趣的人。为什么要在高三的时候去考驾照?为什么要去夏日旅行?为什么,普通就不行?陈腐点、凡庸点、普通点有什么不好。那样子有什么不行吗?」



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,红绿灯变成了黄色。我减速在停止线之前停了下来。人行道上挤满了人。和喧嚣的夜晚街道不同,车内相当安静。一群醉醺醺的大学生肩并肩地唱着歌从前面走过。



「今年四月的时候,我的父亲去世了」



学妹屏住了呼吸。



我一边看着红灯一边说道。



「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早晨。我爸在吃早饭的时候说『背好痛』,然后又说『现在下巴好痛』。尽管如此还是想要开始店里的工作的他,在穿工作服的袖子的时候摔倒了。我爸被救护车迅速接走做了手术,但还是没能来得及。好像是叫主动脉解离(注:主动脉解离是临床上常见的一种极为凶险的一类急重症,约为百分之三十三的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死亡,百分之五十以内的在四十八小时内死亡,百分之八十以内的在一周内就会死亡)什么的。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,父亲他就在我们一家人面前轻易地离去了」



我淡淡地这么说道。



就像是在确认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一般。



「我爸总是像口头禅一般地这么说。“世事难料,人连有没有将来都不会知道”。“要活在当下”。“要像还有未尽之事一般地竭尽全力活在当下,要努力让自己即使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,也能笑着死去”。我爸就是那么生活的。所以我想他去世的时候一定很满足」



或许那只是我的愿望。



但是我希望是那样……。



「虽然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,虽然他总是说让我不要学她,但他说的话我还是继承了下来。所以我要现在去旅行。不是有朝一日,而是要『现在』去」



我转向学妹。



「你没有吗?未尽之事」



「……」



「你要就这样永远不和你的妈妈见面吗?」



学妹僵住了一会儿。她的嘴唇没有在动的迹象。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。



——我很想问问她的真心话。



我终于意识到了。



我是想要知道学妹的真实想法,才到这里来的。



直到去高尾山兜风之前,我一直认为和她是敌人关系。



她送给我护身符。她为我导航。她告诉我祈祷殿的事情。她还为我做了便当。



不知不觉间,我已经乐在其中了。



我开始会注视起那坐在副驾驶的,端起架子一板一眼的侧脸了。



我变得想要更加了解学妹了。



没错。



我还想知道更多有关鲇川彩璃的事情。



所以——。



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说道。



「一起去吧。北海道」



学妹大大的眼眶,散发出透明的光芒。



「我会带你去的。我会把你带到你函馆的妈妈那里去的」



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学妹。她也注视着我。她湿润的睫毛在微微颤抖。虽然嘴唇也在颤抖,但可以看出来她正在努力忍耐。



「突然邀请女孩子去旅行什么的。你疯了吗。普通不会这样的」



「谢谢你夸奖我。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普通了吧?」



学妹小小的手在裙子上紧紧地缩成了一个圆。



「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看到了怎么办?他们会说我和你的闲话的」



「想说的人让他们去说就好了。我们的事情只有我们自己知道」



说不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。



因为想去,所以要去。



因为想带她去,所以要去。



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。



「我不会失去任何东西。不管是在学校里被传闲话,还是被人说我是会带学妹去旅行的寡廉鲜耻的混蛋,我都不会感到为难。感到为难的是你。——也就是说,由你来定」



「由我,来定?」



「你不想去北海道吗?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,你自己要怎么想?你不想在札幌吃拉面吗?你不想在小樽吃寿司吗?你不想在富良野吃薰衣草冰淇淋吗?你不想在函馆吃烤肉便当吗——」



我稍作呼吸,继续说道。



「你不想告诉自己的妈妈,你现在过得很好吗?」



学妹银色的头发用力地摇动着。



溢出眼眶的光芒散落下来,落到了她洁白的脸颊上。



「……我没有自信。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是好」



「那种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。出发之后再考虑」



学妹沉默不语。



我静静地等待回答。离到八王子还有充足的时间。等到下一个红绿灯。到时候她还没有回答的话就等到再下一个红绿灯。我会一直等下去。和学妹一起兜风时的沉默并不会让人感到痛苦。



学妹并没有让我等很久。在红绿灯变绿之前她这么说道。



「学长太没有计划了。普通来说都是要事先好好考虑考虑的吧」



「没错。所以你不是说过,我需要一个优秀的导航吗」



学妹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。



她转过脸去,用纸巾擦了擦眼角。



「是这样的。从高尾山回来的时候,我对学长那么说了」



「啊。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啊」



「——是」



学妹原本微弱的声音在此时又恢复了力量。



回复已经——不用再问了。



「什么时候出发?」



「随时都行。看你什么时候方便」



学妹点了点头。



「暑期课程的前期在八月四日结束,我们就在五日出发吧。后期是从二十日开始,所以我希望可以在那之前回来」



「足够了。从茨城的大洗到苫小牧、札幌小樽富良野函馆以及其他地方。拜托你当好导航了」



「不用担心。我和某个人不一样」



「啊?你说啥?」



「你在问什么?」



我们互相将脸凑近,瞪着对方。学妹和我都在强忍住笑发着火。彼此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。驾驶座上的我和副驾驶上的她之间的距离变得这么近,肯定还是第一次。



红灯照亮了学妹的脸,把它染成了鲜明的绿色。我向前方看去,松开刹车,踩下油门。车子开动了起来。(注:我猜这里是作者把绿灯写成红灯了,但原文如此)



「首先麻烦预约一下五日的渡轮。要傍晚那趟。我的房间请订最便宜的」



「知道了」



说着,学妹就开始操作起了手机。她指尖的动作相当麻利。看样子是打算现在就预约好。



「油钱和高速公路费平分,住宿当然是分开的。你晚上一个人睡得着吗?」



「要和学长住在一个房间的话还不如睡大街上」



「好好好。不过大概我有时候也会车中泊」



「车中、泊?」



学妹目瞪口呆。



「就是在车里面过夜。你不知道吗?」



「过夜什么的……要在车里睡一晚上吗?不会累吗?」



「不不不,现在这样子做反倒可以说是流行了——」



我开始向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讲解什么是穷游。



啊——啊。



本想要随心随性地一个人去旅行的。本应该要踏上一场自由自在的旅行的。



结果这一切却都变成了爱发牢骚的学妹的附赠品啊。



——嘛,也好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