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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剑第87节(2 / 2)


  清善真人此时终于露出真身,倒并非是上次那冷漠貌美的巨人女子,而是形容十分相似的俊美男身,他似乎并未带出天地六合灯,只是伸手一招,那光团便骤然大亮,将四周天魔黑气烧尽,照出其中团身而抱,宛若稚子沉睡的种十六。种十六怀中抱着的那盏小灯,也是油尽灯枯,只余最后一丝灯油,被清善真人一招,灯芯熊熊燃烧,带动种十六,往清善真人怀中投来。

  清善真人将种十六抱在怀中,回身更不停留,竟连一眼星海都未曾观望,周身衣袂,便如同被那小灯最后一丝星火点燃一般,燃起熊熊火焰,向来处那道裂隙投去,那空间裂隙本已逐渐弥合湮灭,吃火一烧,又再扭曲起来,逐渐露出一道孔隙。

  此时清善真人已是化作火人,须眉鬓发都烧成片片飞灰,眼中更是喷出火焰,仿若天降神人,却又透出一股气势将尽的凄清,他侧身对萃昀真人气机所在微微颔首,将种十六往里一推,己身也在悄然间烧成飞灰,再不复存。

  阮慈这才知道他为何丝毫不看星空,原来是算定了自己这化身的法力,并不足以支撑回去,心中亦是燃起钦佩。王真人也道了声‘倒是算得好’,他仍是不疾不徐,待到孔隙将要弥合的前一刻,方才将身一合,没入甬道之中。

  在甬道之前,隐约还能看到庄真人等元婴神念,他们不若王真人把握得好,因此只能早些回去,少了清善真人气势遮护,神念要穿越寒雨泽回归本体,还要颇费一番周折。不过此次能随清善真人出得周天,依然是难得机缘,据阮慈所知,宝云海那次,便是只有众洞天真人分神才有机会出去。

  王真人出了甬道,萃昀真人竟还未走,神念化为人形,将种十六托在怀中,见到王真人出来,含笑打了个稽首,笑道,“紫虚真人有礼了,在下要护持师侄出泽,身畔顽劣女儿无人照应,可劳烦真人将其带离,勿令其聒噪心烦?”

  王真人所化气机微微闪烁,萃昀真人便托出一点灵光,往王真人处吹来,莫神爱气机落入神念之中,顿时便是一阵闪烁大亮,阮慈不由失笑道,“你便是开不了口,也是这般烦人。”

  莫神爱毕竟并非上清门人,在这神念之中不如阮慈自在,似乎不能传递念头,只是明明暗暗,阮慈看了好笑,也不理她,问王真人道,“真人,我们这便自行寻路回去么,不和他们一起了?”

  王真人传来一股许可之意,阮慈又问道,“此次出去之后,寒雨泽是否要永远封闭起来了?”

  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幕景象,便是王真人和萃昀真人联手,往寒雨泽中注入灵力,令寒雨泽水面之上,灵花蜿蜒盛放,不知要比此前更茁壮多少,那细若游丝的气根也是猛地膨胀开来,仿若参天巨木,往下蔓延生长,直直伸入黑水域中,将上下水域封锁严密,那无色寒水,也渐渐变成深绿色的灵浆,把如同剔透水晶的寒雨泽尽皆染成绿色,仿若是镶嵌在天地之间的绿水晶。

  此处曾被大玉修士入侵,留下气机痕迹,便是空间甬道已是湮灭,但有这因果在,终究便有手段再寻突破,清善真人方才便是最好的例子。以琅嬛周天对大玉周天的忌惮,做此安排并不奇怪,而在这般神通之下,想来不论是救了阮容的神秘金丹修士,还是大玉周天余下那两人,也都再难藏身,是生是死,总要有个结果。

  庄真人此前也提到‘要等清善真人一等’,如今有此安排,阮慈并不奇怪,只是惦念着一事,便道,“恩师,萃昀真人护送种道友也要功夫,我们是否还能在这里徘徊一段时间?”

  莫神爱闪闪烁烁,似在疑惑,阮慈并不理会,只央求道,“恩师呀,可以吗?”她知道王真人定是能感应到她心底的念头。

  王真人并未回答,在此地停驻片刻,气机往南方闪去,这并非众人来时方向,又是惹得莫神爱一阵闪烁,阮慈喜孜孜道,“你且别说话了,我带你去个好地方,必定投你的胃口。”

  神念遁行是何等迅速,此时便是没了清善真人,王真人神念也并不畏惧那蔓延纵横的冻绝法则,只在尺度之中自如转换,从法则之中轻巧掠过,不过片刻,莫神爱气机便是一阵大亮——她已是隔远见到了在泽水中嬉戏的宙游之鲲。

  阮慈素喜这洪荒异种,更兼得此鲲之助,才能救出阮容,心中对这宙游鲲已十分亲近,那宙游鲲似乎对她也与别人不同,尾巴一甩,并不如此前那般,对众人不理不睬,庞大身躯中放出阵阵波动,将那冻绝法则全都拍碎,更对阮慈流露一股亲近之意,似乎已知她的来意,更在召唤她上前一道嬉戏。

  阮慈只觉得身上一沉,不知何时,神念已是化为人形,莫神爱也站在身边,和她并肩而立,除了身上放出荧光之外,与活人并无不同。两名少女相视一笑,莫神爱神色又惊又喜,欢悦无极,猛地往前一跃,宛若游鱼一般,绕到宙游鲲吻部,和它嬉戏了起来。

  她身具神目,自然是要喜欢这些宇宙奇观,阮慈就猜到莫神爱一定雀跃不已,不过见她调皮,仍觉有趣,便放下一切思虑,随着莫神爱一道冲了出去,她本是神念化形,大小也是随自己心意,此时便是忽大忽小,惹得宙游鲲团身追逐,偌大一条巨鲲,此时也终于现出了一丝幼年模样。

  王真人亦是化出人形,立于场中一角,挑眼凝视宙游鲲星光闪烁的鱼身,也不知在沉吟着什么,双眸犹如静湖,将那星空游鱼,与这两名少女闪着荧光的身影,如数映出。

  也不知过了多久,仿似众人心中都有了明悟,面上欢容渐退,别情轻起,都知此时相聚已罢,便当分道扬镳,却也是尽兴欢会,不留缺憾。宙游鲲低鸣一声,潜入虚实之间,往天边而去,气机渐远,已是脱离本方世界,要往星海中遨游而去。两名精灵少女,亦是你追我赶,跑到王真人身侧,各自化作流光,向他袖中投去。刹那间,方才还是热闹不休的水晶天地,便只余空荡荡透明寒水,只有王真人淡青身影,立在一角,犹自未动。

  王真人垂下眸光,伸出玉掌缓缓摊开,掌中荧光微亮,一个小小光点浮浮沉沉,渐渐化为小小阮慈模样,在他掌心抬眸望来,笑嘻嘻地说道,“真是一场好嬉戏。”

  定睛望去,她长发垂肩、明眸雪肤,哪里又还有一个小字,只是面上一团天真浪漫,欢喜无限,眸色纯净无瑕,却又终究仿若稚子,不染半点红尘。俗世万千,宇宙至宝,与她而言,似乎也敌不过这一场尽兴无忧的好嬉戏。

  王真人收拢手心,重将光点送入袖中,薄唇微扬,低声道,“开心就好。”

  他闪着荧光的容颜骤然崩解,气机霎时远离,此地再无丝毫变化,只有冻绝法则悄悄蔓延而上,填补空虚。

  第168章 结丹机缘

  中央洲陆之大,并非常人轻易能想象得到,便是大玉周天修士入侵这样耸动的消息,在偌大洲陆之上,也未有激起甚么波澜。如上清门这样山门位于东南面的宗门,等闲门人弟子,便丝毫没有得到消息,只是隐约感觉这些年洲陆风云变幻,争端要较此前更是频仍,甚至连盛宗之间,都一反数千年间的太平,多了些许征伐厮杀,元婴之上不可轻动,但元婴之下,便常是听闻有弟子陨落,连上清门、太微门、青灵门都未曾例外。

  山中无甲子、岁月不知年,似上清门这般庞然大物,门中洞天一脉便是十数,七十二峰,一百六十八处下院,哪个没有什么风流人物,各领风骚数百年也是常理,不管山外腥风血雨,山门内仍是一派清静悠然的仙家气派,尤其是紫虚天一脉,门人本就稀少,二百余年来,也不过只有一名弟子出面办差,因此引来几人在外走动,自从寒雨泽事了之后,弟子回山,洞天常闭,只偶然与金枰玉真天、七星小筑乃至长耀宝光天有些往来,门中诸事也不来相扰,大有不问世事,一意清修的味道。

  “天录先生许久未见,有礼了。”

  这一日,紫虚天外捉月崖中,紫虚天慈小姐惯用的何僮来访,也是恰逢紫虚真人宠爱的灵鹿正在洞府外玩耍,就势带他去见阮慈,何僮也不敢怠慢,行礼问了好,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,递给天录笑道,“前些时候往门下九国办事,恰好从绿玉明堂左近经过,便去采伐些许枝叶给英英带来,又采了不少清露,天录先生也少用些,算是我们别院的一番心意。”

  洞天真人门下,多有在洞天之外开设道场、别院的,如阮慈这般,虽然人在紫虚天内潜修,但自己收的门人、灵宠,却多是养在捉月崖,捉月崖便算是紫虚天别院。别院弟子但凡有机会进洞天拜谒长上,多数都要打点洞天近人,天录虽然未经世事,却也晓得其中道理,闻言笑道,“多谢何大哥,英英听闻有竹子吃,定是十分开心了。只可惜慈小姐还没出关,你这次来,多数又是扑了个空。”

  何僮忙道,“主君一意修行,我等门人自然只有高兴的,便在门外遥祝也是我们为人仆僮一番心意。”

  又问道,“不知吕真人或是羽小姐可便拜见?”

  天录笑道,“宁郎君一向有化身在外,料理洞府内外琐事,何大哥也来了好几次了,自然知晓。”

  何僮微笑道,“小心没过逾的,还是问个仔细为好。”

  说着,两人已到阮慈洞府,果然重门深锁、蛛网久结,阮慈七十年前出关一次之后,便再未出关,仍在潜心修行。何僮也不在意,将乾坤囊取出,呈给天录,道,“这是门下在九国经营所得,不敢私藏,在捉月崖保留过久,也恐惹来觊觎,还请天录先生代为保管。”

  这二百多年来,王真人时有下赐,便是门外众天也有礼来,因阮慈自己门人都在捉月崖,多数是天录为阮慈打理,他自然也伺机为阮慈搜寻些珍奇万物、鲜美食材,便连何僮都把灵玉给他保管——阮慈闭关之前,也曾请吕黄宁照料捉月崖一脉,如今紫虚天掌握上清门下属九国之中的一国,自然有许多差使可安插人手,何僮等人也正可在国中历练,也自有秘境福地可供探索。

  二百余年下来,何僮、栗姬等人各自在国中已有一番基业,修为进境甚速,何僮已是筑基五层圆满,再有数十年可试着结丹,栗姬也有筑基四层修为,也可堪在山门外驱使,四仆各自和紫虚天门下仆役结为道侣,生儿育女,又有些儿女已然开脉修行,数个小小的修仙家族,已是初具雏形。

  这些数百人虽然未曾见过阮慈一面,但也是尊奉王真人、阮真人为主,又靠着二人威名在国中立足,因此每十年必有丰厚供奉,几乎是将家族经营所得奉上五成。吕黄宁看在小师妹面上,给几人拨来都是肥差,便是五成,所得也是不少。阮慈在洞府中闭关修行,自己身家却是逐年丰厚——这亦是许多修士提拔后进的道理所在,否则道途每往上一步,所需要的资材便是更以倍许,全靠门中下赐、自己寻觅,那是永远都不足够的。

  何僮为人仔细、修行勤勉,二百多年来,稳居捉月崖大管家的位置,便是吕真人拨下差使,也以何僮为首协调,数百年来未曾出过什么差错。此次来拜见阮慈是假,交割供奉、拜会吕真人是真。在洞府外略作盘桓,便辞了天录,去吕真人洞府拜会,天录却是自抱着竹叶清露去寻那黑白飞熊了。

  吕真人洞府之中,果然坐了一名稚童,仿若只有五六岁光景,也只得筑基前期修为,何僮却丝毫不敢怠慢,一入门便行了大礼,口称见过真人。那童子笑道,“起来坐下说话,今日无甚么人来,倒能和你好生聊上几句。”

  他素来和气,何僮却不敢因此放肆,将这数十年来国中大事禀报给吕真人知道,虽说吕真人或许早从别的途径获知,但何僮依旧说得仔细,用了好几杯茶,将将说完,吕真人也是听得认真,点头笑道,“难为你了,其中有许多委屈,我已尽知。这些年来,我等均是闭关不出,山门内外,有许多人都想知道剑使消息,也是越发急促,难免有些手段便使到你们跟前。你且先尽力应付,总归事情还是在你手中能了结最好,你们得的赏赐也更多些,但却也不要逞强,免得误了慈师妹的修行。”

  这数十年来,何僮的确觉得渐渐有些力不从心,许多事的推进都不如往常顺畅,有好几处关节,若非自己处理得当,大事化小,说不准便要惹来是非,不得不向紫虚天求援。听了吕真人这一说,方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故事,忙肃容应下,道,“绝不至于耽误主君修行。”

  又小心道,“上回前来,所拜会的乃是一尊金丹化身,今日已是派遣他往?”

  吕真人笑道,“前些时候凤羽在外顽皮,招惹来些许麻烦,我前去处置此事,那化身已是折损其中了。”

  他说来平淡,但何僮如何不知秦凤羽是外出为宗门办事?修士金丹之后,便不止是为宗门办一件差使便可罢休了,不过总量并无定数,以门中分派为准,且每次亦有下赐。秦凤羽乃是金丹九转,但是何僮知道,宗门中分派任务已有两次,这一次连吕真人都折了化身进去,可见凶险,闻言也是眉头紧锁,担忧道,“看来天下之大,也不过只有门中乃至九国才是净土,山门外也是纷争处处,难得清净了。”

  吕真人道,“余下也都无妨,其实你知道的那些事情,只是等闲,如今中央洲最要紧的事,便是太微门有意征伐无垢宗,其余争端,只是这大势中前呼后拥的浪花而已。两大盛宗博弈,气势场中牵一发而动全身,我等也不过是受到余浪波及,只看这一征将会如何收场了。”

  不论太微门还是无垢宗,对何僮来说都是极为遥远的名字,但他却依旧听得用心,只因吕真人所说的道理,何僮也极是信服。更是想到这些风云变换,待阮慈出山之后,只有自己能够备细禀报,其余人无论是灵猫还是灵鹿,思绪都是简单,恐是无此用心。

  大概也是思及至此,吕黄宁对何僮也有几分另眼相看,每回前来拜访,都说些山外大势与他听,又问些阮慈友朋之事,何僮回禀道,“金波宗李郎君已是结丹百余年,此前遣人送来不少珍稀宝材,言道其余数名友朋也多是先后结丹,如今只余慈小姐还是闭关未出。只等她出关之后,再约一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