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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2.橘子(2 / 2)


  饭后,林平卉坐在沙发上理毛线,35寸的液晶电视屏上正播着“海峡两岸”。

  这些时政格局她是不懂的,开着听个声,耳濡目染也好。

  浴室的门打开,祝福洗完澡出来,身上穿着婶婶的睡衣,大红色耀眼如火,衬得肌肤雪白。

  “嗬,真好看。”林平卉眼前一亮。

  衣服是刚结婚时置办的,只穿了两回,新婚的热乎劲过去了她也没好意思再拿出来穿,就这样压了箱底。

  现在穿在她身上,正合适。

  “这颜色也就你们皮肤白的小姑娘才能穿出来,我那时候黑,穿了跟块碳似的。”

  刚洗完澡,周身的热意还未褪,女孩的两颊被熏得粉红,煞是好看。

  “我小时候皮肤也黑,后来长着长着就白了。”

  林平卉是打心眼里欢喜这孩子:“那是底子好,我就盼着乐乐别像我,像你叔才好,白净。”

  说到这,“乐乐呢。”祝福四处找了找,没见到闹腾的小姑娘。

  “看完动画片就睡了,”林平卉拍拍身边的座:“来,和婶聊聊遇到什么事了。”

  今天见她时,脸色实在不好,穿着厚厚的大衣站风里,整个人瘦得摇摇欲坠,是真的担心她。

  祝福依言坐下,没有说话,只是伸手从她手中选了红色的一团毛线,将圈状的线撑开在手掌上,方便缠绕。

  林平卉接过线头,在四指上打了十圈,拨下来转着方向:“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,但就一条,千万别委屈自己。再怎么着不还有我们么,出了什么事只管张口,叔和婶都在呢,咱家有人撑腰。”

  祝福轻点头,再细一想,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,又摇了摇头。

  也就是一刹那,她突然懂了。

  以吴沛山的身价地位找个匹配的妻子并不难,为什么是林平卉。

  因为她真切,眼里是什么心里便是什么,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里脱身而出,谁不愿家里的那盏灯通透敞亮些。

  “沛山叔好福气。”祝福边说着,边伸手帮她整理起那一团毛线。

  林平卉憨直,鲜少地红了脸:“碰上他,是我的福气。”

  爱人的定义里总离不开惺惺相惜这一条。

  彼此搀扶着走在这条荆棘路上,累了就互相搭把手,日子过得平淡顺遂才是真。

  ///

  吴沛山当初从额县走,没选回城,而是去了南边的一个贫困县。

  某一程度上他和祝振纲是同类,心性高,许是自负作祟,总觉得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能走出一条实干的路。

  他确实做到了,却也留了遗憾。

  吴沛山任命县委书记的第叁年,县里发生了严重山体滑坡,祸害了半村子,林家是其中之一。

  林家的家境清贫,林父是县希望小学的校长兼老师,母亲早逝,林平卉下面有两个弟妹,都说长姐如母,她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半个家。

  出事那日,学校塌了,林父为了疏散学生,一个人和剩下几个来不及撤离的孩子埋在了废墟里。后来乡亲们说,挖出来的时候林父紧抱着几个学生不松手,用一己之驱挡下了所有。

  林家就在学校边上的山腰上,也没躲过,弟妹都被埋了,全家上下只有下山采购生活刚需的林平卉躲过一劫。

  县里给林父追封了烈士,是由政委书记吴沛山亲自送到林平卉手里。

  他心有愧意。

  希望小学停办过几年,因为上面消极懒政不闻不问,实在没办法就关了。

  吴沛山接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块抓了起来。也是是吴沛山几顾茅庐将已经着手务农的林父请回了学校。

  人是他请回来的,现在死在了岗位上,吴沛山觉得自己有责任,至少对林家,对林平卉,他做不到睁眼瞎。

  房子没了,亲人没了,家没了。

  一夕间家破人亡的林平卉脑子一片空白,被吴沛山接手照顾。

  “你别怕,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家人,我来照顾你。”

  林平卉没被人照顾过,自记事起就是她照顾弟妹照顾家里,所以她没懂这个陌生男人是什么意思:“你是要娶我吗。”

  吴沛山没想到这茬,在女孩突如其来的问话里愣了愣,很快就点了头:“嗯,也行,咱们结婚。”

  他本打算将她当作妹妹带在身边,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欠妥当,没名没份的跟着自己,污了女孩家的名声。

  那就结婚吧,名正言顺地照顾她。

  那一年,吴沛山36岁,林平卉24岁。

  两个人扯了证,简单请了几个朋友在家吃了饭就过了,等真正回吴家拜见,又是几年后的事情。

  ///

  祝福转动着手里的毛线圈,忍不住好奇:“婶婶是什么时候爱上沛山叔的。”

  林平卉笑得很动人,眼睛里漏出了欢喜:“什么爱不爱的,那时候啊就是搭伙过日子。”

  祝福不信,却也没反驳。

  “他是个好人,刚结婚那两年我们是分房睡的,他怕我心里膈应,当初那句照顾也确实说到做到。

  他还送我去读书,是我不争气,学到一半就插科打诨,现在想乐乐学习好幸而是随了他,只是偶尔偷懒那劲估计是像了我。”

  “那你们……是怎么想到来Z市的。”她屏住呼吸,问道。

  林平卉停手,看着桌上其他几个理好的毛线团,像是回忆中:“10年初吧,他接到了任命我们就来了,到了Z市我查出来怀了乐乐,幸好我们过来了,这里比我们县教育资源好太多了。现在回头想想,好像一切都有了定数,你走到哪一步老天爷都帮你算好了,早晚的事。”

  祝福听着,点了点头:“是啊,早晚的事。”

  最后的线团也理完了,一团团,红的黄的米的黑色,摆在竹篮里格外好看。

  林平卉看了眼时间,过了零点了,不知不觉间竟聊了这么久。

  “你现在还撑着吗,要是胃里囤积晚上怕是睡不好。”

  祝福笑着摇头:“谢谢婶婶。”

  “没事,就瞎聊天有什么好谢的,你真没什么爱吃的,你这孩子就是太见外,去买一趟不费什么事,我总归是要去早市场的。”

  “那……我想吃酸菜鱼。”她不拘束了。

  “好,那明天中午咱就吃酸菜鱼,这菜你叔也喜欢吃,就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口福能赶上。”

  “沛山叔明天中午回来吗。”

  “不一定,说是中午,也该要去办公室忙完才能回来。”林平卉收起毛线篮子:“不早了,你回房睡吧。”

  “嗯,婶婶晚安。”

  祝福回到房间,抱着乐乐的玩具熊,闻着小熊身上清爽的橘子香味。

  这味道她很熟悉,睡衣上有,林平卉身上有,乐乐身上有,沛山叔身上也有。

  同一款洗衣液滚动着全家人的衣物,然后大家都沾上一样的气味,缺了谁都不行,这或许就是家的味道吧。

  祝福喜欢这气味,觉得酸,酸到鼻子都痒了却舍不得不闻。

  穿着大红睡衣的女孩抱着小熊,眼角泛着湿意,陷入沉沉梦里。

  今晚的梦,也该是橘子味的-

  我的偷懒该醒醒了。

  我要日更了,我说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