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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.妈妈(1 / 2)





  探望时间规定好的不能超过30分钟,其实张护士多虑了,根本不用。

  她们甚至没说上几句话,场面就失控了。

  在书房里,祝福对窗边那位她该称之为妈妈的人说:我来看你了。

  如璇的眼里风驰电掣,她喃喃道:“愿愿……”

  刹那间,祝福好不容易挤到嘴边的那句“妈妈”就怎么也喊不出来了。

  她想站起来,双手撑着沙发边缘使劲了几次,徒劳无功。

  神情和脸色都带着偏执,一改温和优雅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,近乎于野兽身陷囹圄。

  祝福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。

  一切都太不寻常,超出她的预计。

  “你不用起身。”她及时喝止。

  如璇这才冷静下来。

  她呆呆看着祝福,脸上透着孩子气的迷茫,像是在端详她又好似不确定是她。

  突然,她露出绝美的笑靥,微微张开双臂:“乖,妈妈抱抱……”

  祝福没走过去,不敢和不愿都有。

  如璇的脸色布满落寞,又陷入自我失控里,嘴里无意识的呓语。

  “你不肯给妈妈抱了…不肯了……你怨我……”

  “是我不好,怪我…都怪我……”

  “我不该……愿愿,是妈妈的错……“

  话到最后伴着泪水和模糊声,什么都听不清了,只有永无休止的“对不起”。

  她说了千万句对不起。

  祝福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一切。

  看着眼前这个接近疯狂的女人,听着她满口忏悔,眼底是不遮掩的恐惧。

  这就是祝振纲爱了半辈子的女人,她们的亲生母亲,如此不堪一折的人。

  实在凄然可悲。

  沙发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。

  祝福收起了莫名的失落,突然警惕起来。

  沙发后面的书柜边倚靠着一个医用拐杖,她想伸手去够,可是怎么都拿不到。

  情急之下连着沙发一起摔倒在地,狼狈,失态,原形毕露。

  优雅的旗袍沾了尘,再也无法复原从前的端庄。

  如璇急了,她连忙收拢了旗袍下摆,像是要掩藏什么。

  祝福看到了,旗袍开衩的空隙里,她的右腿像一道蜿蜒的暗河,布满曲折残缺的痕迹。

  狭长的伤疤在经年累月下已经不如当初刺目难堪,可在她身上依旧昭示着丑陋。

  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,她是一个享有盛誉的芭蕾舞艺术家。

  然而现在的她,失去了可以站起来的双腿,终日在疗养院里勉强度日。

  丈夫入狱,女儿自杀,她薄如蝉翼人生支离破碎,在任一个节点黯然失色。

  祝福难以置信,她没收拾好情绪,所有的惊愕都放在脸上。

  如璇看到了,连带着她眼底的同情都看到了。

  是不服输吧,女人蹒跚爬向书柜边,抓到了拐杖,艰难地爬起来。

  她仪态尽失,但她无谓什么。

  费尽心机站起来,她仅是想抱抱她。

  当偏执占据了情绪的高地,人就变得不再冷静。

  如璇向她挪了一小步。

  祝福向后退了一小步。

  她无意识的,偏这样才最真实。

  如璇不死心,又靠近了一步。

  祝福后退,身体触到满面墙的书柜,她退无可退。

  望着眼前长发凌乱,衣衫不整的女人向自己缓缓逼近。

  本该是全世界最亲近的人,祝福对她却只剩下满腔惧意,望而生畏。

 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脱口而出:“别过来!”

  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,轻松压垮了她身为母亲的自尊和骄傲。

  如璇大惊失色,仿佛没有心理准备女儿如此抗拒她的靠近。

  她接受不了,她尖叫出声。

  战争的号角骤然响起。

  医用拐杖狠狠扫落桌上的物件。

  台式电脑应声而落,摔出满屏蛛网,茶杯的碎片四溅,清脆而残忍的声响。

  她在绝望和崩溃里发泄着自己的躁郁,无暇顾及这房里还有一个她不可以伤的人。

  如璇没想过伤害她,祝福知道。

  刚开始只是挥扫叫嚣,胡乱丢掷时或多或少会避开她。

  情绪的野兽将女人仅剩的理智吞并。

  她忆起了内心深处无法揭开的伤疤,连带着沉重的过去一并将她击溃。

  后来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外。

  谢译质问她,可曾把那个人当作她的母亲时,祝福没有说话。

  答案不言而喻。

  她承认去见如璇的动机并不单纯。

  祝福对她没什么多余感情,只是一个谈不上熟悉的陌生人。

  或许曾经有过奢望,在需要妈妈的小小年纪里。

  只是时间无情,那一星半点的思念也在长久的岁月里消磨光了。